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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周一清晨,一场不期而至的秋雨笼罩了京州。雨不大,却绵密冰冷,将省委大院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之中。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最后几片顽固的黄叶也被雨水打落,湿漉漉地贴在沥青路面上,像是一块块模糊的印记。

高玉良比平时更早来到办公室。他换上了一套深蓝色的西装,系了一条颜色沉稳的领带,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一下鬓角。镜中的自己,面色略显苍白,但眼神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冽的平静。昨夜几乎未眠,反复推演带来的疲惫,被一种即将面对决战的亢奋和清醒所取代。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或者说,已经做好了迎接任何结果的准备。

上午九点整,省委常委会准时开始。

椭圆形的会议桌旁,烟雾缭绕。沙瑞金坐在主位,面前照例只有一杯清茶和一个笔记本。他的左手边依次是省长、高玉良、李达康、田国富等人,右手边是其他几位副书记和常委。气氛比往常更加凝重,空气仿佛都粘稠了几分。没有人交谈,只有翻阅文件和偶尔的咳嗽声。

高玉良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自己,带着探究、审视,或者别的什么情绪。他目不斜视,平静地翻开自己面前那份重新准备的、更加厚实的汇报提纲。

“同志们,现在开会。”沙瑞金的声音平稳地响起,打破了寂静,“今天会议的议题,主要是听取玉良同志关于前阶段基层党建与重大风险防范专题调研情况的汇报,并结合报告内容,进行研究讨论。玉良同志,你开始吧。”

“好的,瑞金书记。”高玉良微微颔首,调整了一下面前的话筒。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会议室,清晰而沉稳,听不出丝毫紧张。

他没有完全按照最初的报告摘要来讲,而是从调研的初衷和背景切入,快速过渡到他在林江、明山等地的具体见闻。他没有使用太多华丽的辞藻,而是用近乎白描的语言,讲述了河口镇那十几户村民面临的现实困境和情感诉求,讲述了明山老工业区那些被时代遗忘的工人和家属工的生存状态,讲述了基层干部在巨大压力下的挣扎与无力。

他没有刻意煽情,但那些具体的人物、具体的数字、具体的矛盾,经过他冷静而克制的叙述,反而具有了一种更强的冲击力。当他讲到河口镇那位周书记的无奈和明山街道何书记的坦率时,他甚至没有做任何价值评判,只是将他们的原话和状态呈现出来。

“……基于这些实地调研和深入了解,”高玉良将话题引向深入,“我认为,当前我省基层面临的风险,呈现出几个新的特点。一是‘发展型风险’凸显,即在追求发展速度和经济指标的过程中,因方法简单、沟通不足、补偿不到位等原因,积累了大量社会矛盾,干群关系出现‘隔离’甚至‘异化’倾向。二是‘存量风险’难解,即历史遗留问题,特别是老工业基地、国企改制等领域长期积累的欠账,因政策、资金等因素制约,化解缓慢,消耗着基层组织的公信力,也侵蚀着群众对党和政府的信任。三是‘新兴风险’滋生,在新经济组织、新社会组织等领域,党建覆盖和工作跟进不及时,存在监管盲区和风险隐患。”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沙瑞金脸上:“这些风险的背后,既有发展阶段的原因,也有我们工作自身需要深刻反思的地方。比如,发展的指挥棒是否过于偏向速度和规模,而对质量、效益,特别是发展的社会成本和群众获得感关注不够?比如,对基层的考核评价体系,是否无形中鼓励了‘摆平就是水平’、‘搞定就是稳定’的短期行为,而缺乏对解决深层次矛盾、做群众工作的长效激励?比如,在干部使用上,是否有时过于看重‘显绩’,而对那些在困难地区、复杂矛盾中默默坚守、夯实基础的‘潜绩’重视不足?”

他的语调始终平稳,但每一个问题,都像重锤,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这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工作汇报,而是在拷问汉东的发展模式、用人导向和政治生态。

“因此,”高玉良总结道,“防范化解重大风险,根基在基层,关键在上级。必须从省委省政府层面加强顶层设计,转变发展理念,完善考核机制,树立正确用人导向,为基层干部减压、赋能、创造条件。同时,要直面历史欠账,对明山这类具有普遍性的遗留问题,建议成立省级专班,研究制定系统性解决方案,争取政策,筹措资金,明确时间表,切实加以解决。这不仅是经济问题、稳定问题,更是重大的政治问题和民心问题。”

他的汇报结束了。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清晰可闻。

沙瑞金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

短暂的沉默后,李达康率先开口了。他没有看高玉良,而是面向沙瑞金,语气一如既然地直接,甚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锋芒:

“玉良同志的调研很辛苦,汇报也很全面。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提高了几分,“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李达康身上。高玉良的心微微提起,知道真正的交锋开始了。

“第一,”李达康伸出食指,“汇报中多次提到‘发展型风险’,将发展和风险对立起来,这个提法是否科学?是否准确?我们汉东这些年取得的成绩,靠的是什么?不就是靠聚精会神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吗?现在把发展中出现的一些个别问题、支流现象,上升到‘风险’的高度,甚至隐隐约约否定我们过去的发展路径,这是否符合中央精神?是否符合汉东的实际?”

“第二,”他不等高玉良回应,紧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关于林江县河口镇的案例。玉良同志只强调了少数‘钉子户’的诉求,却忽略了绝大多数群众对发展项目的支持,忽略了地方政府为解决问题所做的艰苦努力,也忽略了项目本身对当地长远发展、对增加就业和财政收入的巨大意义。这种以偏概全、抓住一点不及其余的调研方法,得出的结论是否客观、公正?是否会误导省委决策,打击基层干部抓发展的积极性?”

“第三,”李达康的语调更加尖锐,“明山的问题,是历史形成的,情况复杂,省里不是不重视,也一直在研究解决。但解决问题需要时间,需要财力,更需要稳定的环境。玉良同志在报告中,将责任简单归咎于‘上级导向’、‘政策供给’,是否过于片面?是否忽略了当地主观努力不够、等靠要思想严重的因素?这样一味强调客观困难,会不会助长某些地方、某些干部‘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不良风气,反而增加解决问题的难度?”

三个问题,层层递进,逻辑紧密,攻击性极强。直接将高玉良的汇报定性为“否定发展”、“以偏概全”、“片面归咎”,几乎全盘否定了调研的价值和结论。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转向高玉良,等待他的回应。

高玉良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他等李达康说完,才缓缓抬起头,迎向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探讨的意味:

“达康同志的问题提得很好,很有针对性。我也借此机会,再做几点说明。”

“第一,关于‘发展型风险’的提法。我汇报中强调的是,要防范的是因发展‘方式’不当、‘工作’不细而引发的风险,而不是否定发展本身。发展与风险并非对立,但不能只讲发展不计风险。中央反复强调要统筹发展和安全,高质量发展是本质要求。如果我们只看到GDP的增长,却看不到增长背后社会矛盾的积累、干群关系的疏远,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风险。这与中央精神是完全一致的。”

“第二,关于林江的案例。调研讲究典型性。河口镇的问题,是否是个别现象,我们可以看数据:近三年来,全省因征地拆迁引发的群体性事件和信访量,是否有明显上升趋势?这些矛盾和冲突,有多少是与工作方法简单、补偿安置不到位直接相关?我汇报的重点,不是否定项目本身,而是提醒我们,在推动发展时,要把工作做得更细、更实、更有温度,要真正把群众利益放在心上,这样才能实现可持续、高质量的发展,才能真正赢得群众拥护。这恰恰是为了更好地发展,而不是否定发展。”

“第三,关于明山的问题。我承认,解决历史遗留问题需要时间和过程。但正因为难,才更需要上级拿出决心和担当。明山的问题,不仅仅是当地的主观努力问题,更是带有普遍性的体制性、政策性问题。将责任完全推给基层,既不客观,也无助于问题解决。省委省政府加强顶层设计,给予特殊支持,正是体现这种担当。这绝不是鼓励‘等靠要’,而是为基层解决问题创造必要的条件。否则,矛盾越积越深,最后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高玉良的回答,不卑不亢,有理有据,逐一化解了李达康的质疑。他没有被李达康的情绪带偏,始终牢牢抓住“工作方法”、“群众利益”、“上级担当”这几个核心点进行反击。

李达康的脸色阴沉下来,还想再说什么。

“好了。”沙瑞金终于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交锋。他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力:“玉良同志的调研是深入的,反映的情况是客观存在的,提出的问题也很有警示意义。达康同志的担忧,也有道理。这说明我们的发展进入新阶段,面临新问题,需要新思路。”

他将话题引向更高的维度:“玉良同志报告里有一句话,我印象很深:‘防范化解重大风险,根基在基层,关键在上级’。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基层的问题,往往能在上面找到根源。下一步,省委要专题研究,就如何转变发展方式、完善考核机制、树立正确用人导向、切实为基层减负赋能,提出具体措施。特别是对明山这类具有代表性的历史遗留问题,要成立专班,拿出破解方案。总之一句话,成绩要肯定,问题不回避,矛盾要化解,风险要防控。这才是对党和人民事业真正负责的态度。”

沙瑞金的总结,肯定了高玉良调研的价值,吸纳了他的部分建议,也适当安抚了李达康的情绪,最终将议题引导到“省委如何采取措施”上来,巧妙地掌控了会议节奏和方向。

会议后续的讨论,基本上围绕着沙瑞金定下的基调展开。其他常委陆续发言,大多表示赞同沙瑞金的意见,认为调研反映了真问题,需要重视和解决。风向,似乎悄然偏向了高玉良这一边。

高玉良暗暗松了口气,但心里那根弦并未完全放松。他知道,李达康绝不会就此罢休。今天的交锋只是开始,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头。而且,沙瑞金的态度虽然总体支持,但其深意,仍需细细品味。

常委会在一片看似共识、实则各怀心思的气氛中结束。高玉良走出会议室,秋雨的凉意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背心的衬衫,已被冷汗微微浸湿。

第一关,算是勉强过了。但前路,依然吉凶未卜。他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李达康挺直而僵硬的背影,目光深沉。

常委会结束了,但会议室内无形中留下的张力,却像弥漫的烟味,附着在每个人的衣襟上,带出了门。高玉良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将外界的喧嚣和探究的目光隔绝开来。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依旧连绵的秋雨。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流下,将外面的世界切割成模糊晃动的色块。

刚才会议室里的情景,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李达康毫不掩饰的诘问,沙瑞金最终四平八稳的总结,其他常委们或支持、或观望、或含混的表态……他看似顶住了压力,守住了汇报的阵地,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会议的走向。但这短暂的“上风”,代价是什么?是彻底将李达康推到了对立面,是让自己更加鲜明地站在了某种“反思者”甚至“批判者”的位置上。沙瑞金的支持,是基于对他观点的认同,还是出于更高层面的平衡术?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耗竭。这种在钢丝上行走、每一句话都要权衡再三的感觉,比他通宵修改报告还要累人。

秘书小赵轻手轻脚地进来,替他换上一杯热茶,低声问:“高书记,中午您是在食堂用餐,还是给您送到办公室?”

“送到办公室吧,简单点。”高玉良揉了揉眉心。他需要独处,需要时间来消化和复盘。

“好的。”小赵应声退下。

午饭草草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高玉良强迫自己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但思绪却无法平静。他想到了祁同伟。常委会上,祁同伟作为非常委的公安厅长,没有发言资格,但高玉良能感觉到,在会议的后半段,有一道目光,时不时地从角落的方向投过来,带着一种复杂的、几乎是焦灼的关注。那目光属于祁同伟,他列席了会议。

高玉良能猜到祁同伟的心思。看到李达康在会上受挫(哪怕是暂时的),祁同伟内心一定是快意的,甚至可能燃起了新的希望。但这种快意和希望,恰恰是高玉良最担心的。他怕祁同伟会错误地解读今天的局势,以为反击的时机已到,从而再次蠢蠢欲动。

必须再给他加上一道紧箍咒。高玉良睁开眼,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祁同伟的手机。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车上。

“老师?”祁同伟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会开完了。你在哪儿?”高玉良语气平淡。

“正在回厅里的路上。老师,今天的会……”祁同伟的声音里压抑着兴奋。

“会上说什么,是常委会的决策过程,你不要过多揣测,更不要对外发表任何评论。”高玉良直接打断他,语气严肃,“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管好公安厅的一亩三分地,确保岁末年初的社会大局稳定,不能出任何纰漏。尤其是涉及到敏感案件、敏感人物的调查处理,必须严格依法依规,集体研究,按程序报备。绝不能节外生枝,更不能受人蛊惑,被人当枪使。明白吗?”

他这番话,几乎是赤裸裸的警告,点明了祁同伟可能存在的妄动,也暗示了外界(比如李达康一方)可能设下的陷阱。

电话那头的祁同伟沉默了一下,兴奋的情绪似乎被浇了一盆冷水。“……明白,老师。我知道轻重。”

“知道轻重就好。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是最大的政治,也是对省委工作最大的支持。其他的,不要多想,不要多问,更不要多做。”高玉良再次强调。

“是,我记住了。”祁同伟的声音低了下去。

挂了电话,高玉良叹了口气。他能听出祁同伟语气里的不甘和失落,但他别无选择。在当前的敏感时期,稳住祁同伟,就是稳住自己后方最重要的一个堡垒,也是避免被对手找到攻击突破口的关键。

下午,高玉良强制自己处理了一些积压的文件。期间,田国富打来一个电话,没有提及常委会的具体内容,只是闲聊般问了问他的身体,叮嘱他“注意休息,劳逸结合”,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但高玉良能感受到那份来自老同志的关怀和隐含的支持。组织部长老陈也送来一份需要会签的文件,借着短暂的接触,低声说了句“汇报很扎实,切中要害”,算是表达了态度。

这些细微的信号,让高玉良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至少,在常委会内部,他并非孤立无援。

快下班时,秘书小赵进来汇报,说省委办公厅通知,根据沙瑞金书记的指示,将成立一个“基层党建与重大风险防范化解工作协调小组”,由沙瑞金亲任组长,高玉良和另一位分管农业水利的副书记任副组长,办公室设在省委办公厅,负责统筹调研报告后续的整改落实事宜。

高玉良心中一动。协调小组的成立,意味着沙瑞金确实要将调研反映的问题提上议事日程,付诸行动。让他担任副组长,既是肯定,也是将更具体的责任压到了他的肩上。接下来的工作,将更加繁重,也更加引人注目。每一步举措,都会放在放大镜下被审视。做好了,是政绩;做不好,或者出了偏差,就是新的靶子。

“知道了。需要我这边配合什么,你跟进一下。”高玉良平静地吩咐道。

夜幕降临,雨终于停了。城市被雨水洗刷过,空气清新了不少,但寒意也更重。高玉良没有让司机送,而是步行回家。他需要这片刻的独处,让清冷的空气帮助自己清醒头脑。

走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看着身边匆匆而过的行人和车辆,高玉良忽然感到一种强烈的疏离感。常委会上的唇枪舌剑,调研报告引发的波澜,协调小组背后的博弈……所有这些,对于这些为生计奔波的普通人来说,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故事。然而,省委大楼里的每一个决策,每一次交锋,却又真真切切地影响着这片土地上每一个人的生活,包括河口镇那些等待安置的村民,明山厂区那些为药费发愁的老人。

这份沉重的责任感,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回到家,吴慧芬接过他的外套,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会议室里沾染的),看了看他疲惫的脸色,没有多问,只是轻声说:“饭菜还热着,洗洗手先吃点吧。”

温暖的灯光,可口的家常菜,妻子无声的关怀,让高玉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家,永远是他最后的避风港。

“小月下午来电话了,说学校一切都好,让你别惦记。”吃饭时,吴慧芬找着话题。

“嗯。”高玉良点点头,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晚饭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钻进书房,而是和吴慧芬一起坐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新闻里播报着经济平稳向好、社会和谐稳定的消息,一片祥和。高玉良看着屏幕,目光却有些游离。

“今天……会开得还顺利吗?”吴慧芬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

高玉良转过头,看着妻子关切的眼神,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还好。就是有点累。”

吴慧芬没有再问,只是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深人静,高玉良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白天的情景,未来的局面,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旋转。协调小组的工作该如何切入?如何避免被李达康等人掣肘?如何确保整改措施能真正惠及基层、解决问题,而不是又一场形式主义的“落实”?祁同伟那边,是否能真正稳住?

无数个问号,没有答案。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已经被推到了汉东政治舞台的更中心,聚光灯打在身上,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之前的种种,或许还只是序幕。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翻了个身,看着窗外透进的、城市永不熄灭的微光,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前路漫漫,吉凶未卜,他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走下去。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某间书房里,李达康也并未入睡。他站在巨大的汉东省地图前,目光锐利,手指在某几个重点标记的区域上重重划过,脸色阴沉。今天常委会上的“意外”,让他更加确信,某些固有的平衡必须被打破,某些人,必须付出代价。一场更激烈的较量,正在暗夜中蓄势待发。

而这个雨后的夜晚,显得格外漫长,也格外寂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片刻的、令人不安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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