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李秀琴家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韩小羽脱下纳米保温服,换上王粱柱临时找来的一件旧外套——虽然不太合身,但总比穿着“异装”显眼强。王粱柱嘱咐他“就说夜里起夜摔了”,自己则扛着锄头匆匆离开,说是要去“安排事”。
韩小羽刚把保温服藏好,李秀琴就醒了。老人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他身上的外套和划破的裤腿,顿时急了:“咋回事?你夜里出去了?这裤子咋破了?”
“没、没出去。”韩小羽心里发虚,赶紧按王粱柱教的说辞编,“就是起夜时不小心踩滑了,摔在院子里的石头上……”
李秀琴哪肯信,掀开被子下了炕,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裤腿看了看,膝盖处果然擦破了皮,渗着点血珠。老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咋这么不小心?快上炕坐着,我给你找药。”
她转身从炕头的木柜里翻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个褐色的瓷瓶,瓶身上积着薄薄一层灰。“这是俺家老头子以前治跌打损伤的药膏,还能用。”
李秀琴倒出一点药膏在手心,双手合十搓了搓,等药膏温热了,才轻轻往韩小羽的伤口上抹。她的动作很轻,带着冻疮的手指触碰到皮肤时,韩小羽能感觉到一丝粗糙的摩擦,却不疼,反而有种暖暖的痒。
“嘶……”他忍不住吸了口气。
“咋了?弄疼你了?”李秀琴立刻停下手。
“不是,是有点凉。”韩小羽赶紧说。他其实是被老人手背上的冻疮刺了眼——那些紫红色的冻疮肿得老高,有些地方已经破溃,沾着药膏的残渣,看着就让人揪心。
“李大娘,您咋不用药擦擦手?”他忍不住问,“您这冻疮看着比我的伤严重多了。”
李秀琴笑了笑,收回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老毛病了,擦啥都不管用。等开春暖和了,自己就好了。”她说着,又拿起针线,“你这裤腿破了,我给你缝缝,不然穿出去丢人。”
韩小羽看着她坐在炕沿上,眯着眼睛穿针。晨光从窗棂钻进来,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也照在她那双布满冻疮的手上。针穿过布料的“沙沙”声,和窗外隐约的风声混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安稳。
他忽然想起昨晚在冰石前看到的画面——那个用带血手印按在冰石上的模糊身影,真的会是李秀琴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他不敢想,如果画面是真的,李秀琴会付出什么代价。
“李大娘,”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您知道村西头那块会发光的石头不?”
李秀琴穿针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你问这个干啥?”
“就是……听村里人说的,有点好奇。”韩小羽含糊道。
李秀琴低下头,继续缝补裤子,声音低了些:“那石头邪性得很,老辈人说碰不得。俺年轻时候,见过一次它发光,跟鬼火似的,蓝幽幽的……”她顿了顿,“后来村里就立了规矩,不让去那边。”
“您见过?”韩小羽追问,“它发光的时候,村里有没有啥怪事?”
“咋没有。”李秀琴叹了口气,“那年冬天,井里的水都冻成了冰疙瘩,偏偏村西头那口废井冒热气,还结了些亮晶晶的冰碴子,跟水晶似的。后来有个外乡人去挖,结果刚碰到冰碴子就倒了,说是中了邪……”
韩小羽心里一震。废井冒热气、结冰晶——这和定位器检测到的能量异常完全吻合!看来冰石的能量早就影响着冻土村,只是以前的波动没这么剧烈。
他还想再问,院门外传来王粱柱的声音:“李大娘,在家不?”
李秀琴赶紧放下针线:“在呢,进来吧。”
王粱柱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布袋子,看见韩小羽膝盖上的药膏,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韩同志咋了?受伤了?”
“别提了,夜里起夜摔了。”李秀琴接过话头,“你这是……”
“刚从地里回来,捡了些新鲜的萝卜,给您送几个。”王粱柱把布袋子放在桌上,眼睛却悄悄给韩小羽递了个眼色。
韩小羽明白,他是来报信的。
“多谢你了,粱柱。”李秀琴笑着道谢,“正好中午给小韩炖萝卜汤,补补。”
王粱柱点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临走时对韩小羽说:“韩同志要是没事,下午跟我去村头转转?帮我看看地里的土,你不是懂地质嘛。”
这是要单独说话的意思。韩小羽立刻点头:“行啊,正好学学认认咱这儿的土。”
王粱柱走后,李秀琴把缝好的裤子递给他:“穿上吧,针脚有点歪,别嫌弃。”
韩小羽接过裤子,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穿上裤子,感觉膝盖处被缝补的地方暖暖的,像是贴着一块温热的补丁。
“李大娘,您的手……”他看着老人又开始抹冻疮药膏,那药膏是深褐色的,看着就很粗糙,“管用吗?”
“咋不管用,祖传的方子呢。”李秀琴笑着说,“你要是嫌你的药膏凉,我给你也抹点这个?”
韩小羽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这挺好的。”
他看着李秀琴小心翼翼地往冻疮上抹药膏,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不管未来有多难,他都要保住这个老人,保住这个家。
下午,韩小羽跟着王粱柱往村头走。两人并肩走在雪后的土路上,脚印踩在积雪里,发出“咯吱”的轻响。
“东西我让几个人去弄了,绝缘布找了几床旧塑料布,金属线用铁丝代替,稻草和棉被也凑了些。”王粱柱低声说,“就是村里人问起来,不好解释。”
“就说……加固牲口棚?”韩小羽想了个理由。
王粱柱点头:“行,就这么说。对了,你那个定位器,真能确定风暴是三天后?”
“嗯。”韩小羽肯定道,“能量曲线一直在上升,按这个速度,三天后就是临界点。”
王粱柱沉默了,眉头紧锁。他抬头看了看天,雪已经停了,太阳藏在云层后面,只露出一点微光。
“俺们祖祖辈辈在这冻土村住了几百年,真要毁了……”他声音有些发涩。
“不会的。”韩小羽看着他,“有你帮忙,有村里人,还有……李大娘,我们一定能守住。”
提到李秀琴,王粱柱的眼神柔和了些:“李大娘是个好人,当年俺爹走得早,都是她时不时接济俺家。这次不管咋样,都得护着她。”
韩小羽心里一动,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前面巷口有个小小的身影在探头探脑——是狗蛋。
“柱哥!韩大哥!”狗蛋看见他们,立刻跑了过来,手里还攥着个冻得硬邦邦的红薯,“我娘让我给李大娘送红薯,她说韩大哥可能爱吃!”
韩小羽接过红薯,入手冰凉,心里却暖暖的。他看着狗蛋冻得通红的小脸蛋,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这冻土村,有李秀琴的冻疮药,有王粱柱的执拗,有狗蛋的红薯……这些都是他必须守护的东西。
三天后的风暴,他必须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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