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文学这三个字，像三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林雪华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
她彻底懵了。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过话！
尤其这个人，还是她一向可以随意拿捏、打骂不还口的儿媳妇！
林雪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那精心描画的妆容，都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
“你……你这个贱人！你敢顶撞我？”
她气得浑身发抖，贵妇人的优雅仪态荡然无存，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就凭我是你的婆婆！是你的长辈！我让你吃，你就得吃！别说是一桌子冷饭，就算是一盘子屎，你也得给我笑着咽下去！”
她疯了一样地扑上来，伸手就要去抓李怡晴的头发。
李怡晴只是冷漠地侧身一步，就轻巧地躲开了。
林雪华扑了个空，脚下的高跟鞋一崴，整个人狼狈地朝前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个狗吃屎。
“你还敢躲！”
林雪-华稳住身形，气急败坏地回头，那眼神，像是要活活吃了她。
“反了天了你！言川，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给我抓过来！今天我非得亲手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薄言川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动。
因为他知道，今天这场闹剧，已经丢脸到了极点。
如果他再动手，那薄家的脸，就真的被按在地上，让人来回摩擦了。
他看着自己那个撒泼打滚、毫无形象可言的母亲，又看了看对面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的女人。
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挫败感，像是藤蔓一样，死死地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冰冷和威压。
“够了。”
两个字，让林雪华那满腔的怒火，瞬间被浇熄了一半。
她有些不甘心地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言川，她……”
“妈，您先下楼吧。”薄言-川打断她，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这里交给我。”
林雪华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可当她对上儿子那双深不见底、泛着寒意的黑眸时，剩下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
他一旦露出这种眼神，就代表，他已经动了真怒。
林雪华心有不甘地瞪了李怡晴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给我等着”。
然后，她才踩着重重的步子，不情不愿地转身下了楼。
整个二楼的走廊，瞬间安静了下来。
空气中，只剩下两个人之间那无声的、压抑的对峙。
薄言川没有立刻开口。
他只是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他不得不承认，她今天，确实让他刮目相看。
冷静，理智，言辞犀利，甚至还懂得用法律来当挡箭牌。
这还是那个跟在他身后，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李怡晴吗？
这三年，是他看走了眼？
还是说，她一直都在伪装，在蛰伏，在等待一个能给他致命一击的机会？
想到这里，薄言-川的心底，猛地升起一股强烈的警惕和……被戏耍的愤怒。
他笑了。
那是一种极度冰冷的、带着残忍意味的笑。
“李怡晴，你是不是觉得，你今天赢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你是不是觉得，你拿出那幅破刺绣，拿出那幅破画，就能证明你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跟我妈顶几句嘴，耍几下威风，就真的能从这个家里，全身而退了？”
李怡晴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小丑的独角戏。
她的沉默，彻底激怒了薄言川。
他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仿佛已经将他摒弃在自己世界之外的眼神！
他猛地走上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画卷和行李箱，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你以为你带走这些垃圾，就能活下去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
“你太天真了！”
“你在这个家里，当了三年的米虫，你早就跟社会脱节了！你懂什么叫人情世故吗？你懂什么叫职场规则吗？你连一份像样的简历都拿不出来！”
“你以为凭你那点可笑的、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就能找到工作养活自己？”
他指着地上的画卷和行李箱，像是指着一堆垃圾。
“我告诉你，只要我薄言川一句话，整个江城，不，是整个国家，都没有任何一家画廊敢收你的画！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敢录用你！”
“所有你想走的路，我都会让人给你堵死！”
“所有你想敲的门，我都会让人在你面前，狠狠地关上！”
他一步步逼近她，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满是冰冷的、近乎于残忍的断言。
“李怡晴，你听好了。”
“离开薄家，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
“你连一条路边的流浪狗都不如！”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回音，显得愈发刺耳。
“至少，流浪狗还知道摇尾乞怜，知道怎么去垃圾桶里找吃的。”
“而你呢？”
他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他最终的、也是最恶毒的审判。
“你只会，活活饿死。”
说完，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施虐后的快感和笃定。
他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在听到这番话后，还能保持镇定。
他等着。
等着看她脸色煞白，等着看她身体颤抖，等着看她重新跪下来，像以前一样哭着求他不要抛弃她。
然而，李怡晴的反应，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她脸上没有恐惧，没有绝望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愤怒都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听完他这番话，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的眼底，一片清明，甚至还带着一丝……
若有若无的怜悯？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很淡，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剖开他那层坚硬的自尊心外壳。
“狗？”
她轻声重复着这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嘲弄。
“薄言川，你有没有想过，在这栋房子里……”
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这华丽却冰冷的走廊，最后重新落在他那张因为错愕而微微僵住的俊脸上。
“这三年来到底是谁，活得更像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