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风雨各一程
开春后的阳光总算有了暖意,陈悦抱着孩子在小区里晒太阳,小家伙追着一只蝴蝶跑,她弯腰扶着腰,突然一阵反胃,捂住了嘴。
“怎么了?”周明刚下班回来,赶紧跑过来扶她,“不舒服?”
陈悦摇摇头,心里却咯噔一下——这阵子总觉得累,月经也推迟了快半个月。她没敢多想,只当是带孩子太累,可刚才那阵反胃,像极了怀头胎时的反应。
晚上哄睡孩子,陈悦翻出抽屉里的验孕棒,躲进卫生间。等看到那两条清晰的红杠时,她愣了半天,手里的验孕棒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样?”周明在门外问,声音带着紧张。
陈悦打开门,把验孕棒递给他,没说话。
周明盯着看了几秒,突然抬头看她,眼里说不清是惊喜还是犹豫:“又……有了?”
“嗯。”陈悦坐在床边,摸着小腹,心里乱成一团。头胎的辛苦还没忘,带两个孩子的压力像座山压过来,更让她纠结的是,现在娘家刚经历伤痛,婆家那边又……
“要不……”周明搓着手,欲言又止,“我们再想想?”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陈悦叹了口气,“带两个孩子是累,可这也是条小生命啊。”她抬头看周明,“你不是一直说,想让孩子有个伴吗?”
周明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我是想,可我怕你太辛苦。而且……”他没说下去,但陈悦懂他的意思——婆家那边的事,怕是又要添乱。
果然,没过两天,周明就从周叔那里听说了刘姨家的事。刘姨的亲儿子在老家娶的媳妇,不知怎么卷进了诈骗案,被异地警察抓走了,案子挺大,据说要赔不少钱才能轻判。
“我爸说,刘姨这阵子像变了个人。”周明晚上回来,脸色沉沉的,“天天跟我爸要钱,说‘你不帮我,就是看着我儿子坐牢’,我爸退休金都被她拿去大半了,还逼着我爸去跟亲戚借。”
陈悦沉默着给孩子换睡衣,心里不是滋味。她能理解刘姨救子心切,可这样逼着周叔,未免太过分。
“她没跟你开口?”陈悦问。
“还没。”周明摇头,“但我爸说,她话里话外都在说‘周明现在日子好过了,该帮衬娘家’,估计快了。”
果然,周末陈悦正准备给母亲打电话,刘姨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悦悦啊,你现在方便不?”刘姨的声音透着一股以前没有的急切,没等陈悦回答就直奔主题,“你也知道你弟弟(刘姨的亲儿子)的事了吧?现在急着用钱,你看……你和周明能不能先帮衬点?不用多,三五万就行,等我缓过来就还你们。”
陈悦握着手机,看了一眼正在陪孩子搭积木的周明,轻声说:“姨,我们最近手头也紧,我刚查出怀孕,后面生娃养娃都要花钱,实在没多余的……”
“怀孕了?”刘姨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点嘲讽,“呵,你们倒是好,不愁吃不愁穿,还有心思生二胎,哪管我们死活!我就知道,你从来没把我当自家人!”
“姨,不是这样的……”
“算了算了,我也不指望你们了!”刘姨没等她说完就挂了电话,听筒里只剩忙音。
陈悦放下手机,心里堵得慌。周明走过来:“她说什么了?”
陈悦把通话内容说了一遍,周明皱紧眉头:“别理她,这事本来就跟我们没关系。我爸那边我去说,不让她再来找你。”
话虽如此,刘姨的态度还是像根刺,扎在陈悦心里。以前就算有矛盾,刘姨面上总还维持着客气,如今却连伪装都懒得做,那股子冷漠和怨怼,让她彻底断了最后一点念想。
而娘家那边,她还是没敢说怀孕的事。上次打电话,母亲的声音还透着疲惫,说林晓这阵子很少回家,陈伟天天唉声叹气,家里气氛压抑得很。陈悦怕自己怀孕的消息传过去,更让林晓难受,只能偶尔打个电话,问问父亲的血压,叮嘱母亲按时吃药,绝口不提自己的事。
那天周明休班,说想回趟老宅看看周叔。陈悦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去了:“替我给叔叔带点水果,就说我最近不舒服,没跟你一起去。”
周明傍晚才回来,脸色比去的时候更沉。
“我爸瘦了好多,家里被刘姨翻得乱七八糟,说是找存折。”周明坐在沙发上,捏着眉心,“我跟我爸说了,刘姨要钱可以,但得说清楚用途,不能无休止地给。我爸叹了口气,说‘她也是急疯了’。”
“那刘姨呢?”陈悦问。
“没理我,一直在屋里打电话,听着像是跟老家亲戚借钱,语气凶得很。”周明摇摇头,“我爸说,她现在对谁都这样,见了面就催钱,不给就骂,连邻居都躲着她。”
陈悦没说话,心里突然有点同情周叔。大半辈子老实巴交,老了却要被这样折腾,可这同情里,又带着点无奈——路是他自己选的,日子终究要他自己过。
日子一天天过,陈悦的孕肚慢慢显怀,孕吐反应比怀头胎时还厉害,吃什么吐什么,人瘦了一圈。周明心疼她,下班就往家赶,包揽了大部分家务,晚上还给她按摩腿,说“这次一定让你轻松点”。
娘家那边,她还是只敢打电话。母亲说,林晓最近开始接稿了,每天关在书房里写,陈伟想跟她说话,她也总说“忙”。“我看着都心疼,又不敢劝,怕说错话。”母亲在电话里叹气,“悦悦,你说这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陈悦握着手机,摸了摸肚子,轻声说:“妈,难日子总会过去的。您看,春天都来了,树都发芽了,啥都能重新开始。”
挂了电话,孩子拿着画笔画了张歪歪扭扭的画,举到她面前:“妈妈,花。”
画上是一朵红色的花,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妈妈”。陈悦笑着抱过孩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真好看。”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画上,落在她的孕肚上,暖洋洋的。她知道,眼下的日子像走在雨里,娘家有娘家的痛,婆家有婆家的乱,自己怀里还揣着一个小小的期待,辛苦又沉甸甸。可只要看着身边的孩子,看着周明忙碌的背影,她就觉得,再难的路,一步步走,总能走到晴天。
至于那些解不开的结,理不清的乱麻,或许就该交给时间。就像树上的新芽,总要熬过寒冬,才能在春天里,怯生生地,却又坚定地,冒出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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