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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该由我来……撕毁它了。”

林序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烙印,刻进了这间破败安全屋的寂静里,也刻进了陆知遥几乎枯竭的心田。他指尖拭去的泪水仿佛带着温度,让她冰冷的四肢百骸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他没有怀疑,没有斥责,甚至在知晓了那残酷的真相后,选择的是与她并肩而立。这份在遗忘与死亡中淬炼出的信任,比任何誓言都更加珍贵。

陆知遥仰着头,泪水止不住地流,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而是掺杂了巨大委屈释放后的酸楚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她用力抓住林序还未收回的手,仿佛那是溺水之人唯一的浮木,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林序……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她哽咽着,语无伦次。

林序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将她轻轻按回床上躺好。“你需要休息。你的身体……”他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眼底浓重的青黑,眉头紧锁。作为医生,他能看出她的生命力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流逝,这远比任何物理创伤更令人担忧。

“我还撑得住。”陆知遥倔强地想坐起来,却又是一阵眩晕袭来,迫使她重新躺下,喘息着,“时间不多了……‘执事’的出现意味着‘门徒’已经高度关注我们,下一次循环,他们可能会采取更极端的措施。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行动。目标是打破循环,拯救陆知遥。但面对一个能将世界作为实验场、规则作为囚笼的敌人,他们该如何下手?

“周教授的笔记里提到,破坏‘时间旋涡’的稳定,甚至摧毁维持它的‘锚点’,是打破循环的方法。”林序拉过椅子坐下,目光沉静地看着陆知遥,“但你说,‘保护锚点才是关键’。这两者是否矛盾?”

陆知遥虚弱地摇了摇头,眼神恢复了部分属于侧写师的锐利:“不矛盾。周教授的理论是基于物理层面,他认为‘锚点’是维持循环的‘机器’,摧毁机器,循环自然停止。但我的感知更直接……我就是那个‘锚点’。我能感觉到,我的意识核心与循环是共生关系。如果‘锚点’被暴力摧毁,循环确实会崩塌,但依附于其上的我的意识,也大概率会随之彻底瓦解。那等同于同归于尽。”

她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解释道:“而‘保护锚点’,指的是保护‘我’作为‘陆知遥’的独立意识和存在。只要我的自我意识足够强大,能够对抗‘锚点’职责的同化,甚至反过来影响和操控它,我们就有可能从内部瓦解这个循环,或者……找到将其从‘门徒’控制下剥离的方法。”

林序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一个是玉石俱焚,一个是夺回控制权。后者无疑更艰难,却是唯一的生路。

“具体该怎么做?”他问得直接。

“我们需要数据,需要了解‘门徒’是如何通过我这个‘锚点’来监控和调控循环的。”陆知遥的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在我的意识被压制的大部分时间里,我只能被动接收指令,维持运行。但现在我醒了,我可以尝试反向感知,找到那个连接‘门徒’控制系统与我的‘数据流接口’。”

她看向林序,语气变得凝重:“但这需要外部的刺激和配合。我需要你,在循环中,制造足够强烈的、规则外的‘变量’,扰动循环的稳定运行。当循环出现异常波动时,我就能像雷达捕捉信号一样,更清晰地定位那个‘接口’的位置和形态。”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计划。林序负责在台前冲锋陷阵,吸引火力,制造混乱;陆知遥则在幕后,于刀尖上跳舞,尝试窃取“管理员”的权限。

“什么样的‘变量’?”林序需要更具体的方案。

陆知遥沉思片刻:“首先,是破坏已知的监控节点。就像你上次破坏的那个,虽然引来了‘清道夫’,但确实造成了循环时间点的跳跃,这说明有效。我们需要找到更多这样的节点。”

“其次,”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序,“你需要更深入地‘使用’循环。不要仅仅把它当作复活点,要把它当作一个可以无限读档的‘模拟器’。去尝试那些你之前因为危险或道德顾虑而不敢做的事情。比如,更直接地接触‘门徒’的底层人员,甚至……尝试与‘执事’那样的高级成员进行有限度的、非暴力的接触和试探。”

林序眉头微蹙。与“执事”接触?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我知道这很危险。”陆知遥看出他的顾虑,“但只有接触到更高权限的个体,才有可能触发更强烈的系统反馈,让我捕捉到更核心的数据流。而且,你拥有循环,这是你最大的优势。一次失败,我们可以分析原因,下一次循环调整策略再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尽量帮你。虽然我无法直接介入循环事件,但作为‘锚点’,我对循环内的‘规则压力’变化很敏感。如果你即将触碰到某个可能导致循环立刻重置甚至崩溃的‘底线’,我应该能提前感知到,并给你警告。”

分工明确。林序是矛,陆知遥是盾,亦是眼。

“好。”林序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应下。在无数次死亡面前,风险已不足以让他畏惧。“下一次循环,我就开始。”

“不,是这一次。”陆知遥却摇了摇头,眼神决绝,“‘执事’刚走,他们可能认为我们需要时间休整,警惕性会相对降低。而且……我的时间不多了。每一次意识清醒,都在加速我的消耗。我们必须抓紧每一个机会。”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黎明的微光透过肮脏的玻璃窗,给屋内的一切蒙上了一层灰白的色调。

林序看着陆知遥那强撑着精神的憔悴面容,心中一阵刺痛。他站起身:“我明白了。你在这里休息,尽可能恢复。我出去行动。”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陆知遥也正望着他,眼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舍,还有全然的信任。

“保护好自己。”林序低声说,“如果……如果你感觉到任何不对劲,立刻中断联系,优先自保。明白吗?”

陆知遥用力点了点头,嘴唇翕动,最终只化作两个字:“小心。”

林序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样子刻进脑海里,然后毅然转身,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身影融入外面渐亮的晨光之中。

门关上了。

陆知遥独自躺在冰冷的板床上,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缓缓闭上眼睛,将全部精神集中,开始如同一个精密的雷达,全力感知着那个与她命运相连的、无形的“循环系统”。

而在城市苏醒的喧嚣中,林序迈出的每一步都坚定而迅速。他的目光扫过熟悉的街道,却带着截然不同的目的。这一次,他不再是盲目挣扎的猎物,而是携带着明确战术,主动踏入战场的猎人。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回到市局附近,寻找并确认第二个“门徒”的监控节点。

脆弱的同盟之船,已经驶入风暴的中心。而第一次主动出击的号角,由他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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