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当场就傻了。
他干了百来年的勾魂差事,头一回碰上这种事。他那点职业素养,被阿彪这一嗓子喊得稀碎。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勾魂的时候被目标本人看见,还被指着鼻子骂。这事儿在冥府的《阴司员工行为准则》里,是能上头条的重大事故。
轻则扣掉一百年的阴德,绩效清零,滚回去当实习生。重则……直接调去“油锅部”看炉子,天天闻着炸鬼的味儿,直到刑满释放。
那滋味,光是想想都觉得魂儿在发烫。
他再看江婉,那表情变了好几回。从一开始的凶神恶煞,到现在的满脸哀求,活脱脱一只等着挨揍的丧家犬。
江婉觉得时机到了。
这世上,没什么比拿住一个打工人的KPI更好使的了。
她抱着胳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下巴冲着阴差手里的勾魂索点了点。“现在,能看看你的工作平板了?是不是车牌号最后一个数,看错了?”
阴差跟被电了似的,手忙脚乱地从腰里掏出个跟iPad差不多的黑色法器。那玩意儿屏幕还贴着膜,边角都用得掉漆了。
他手指哆哆嗦嗦地划开锁屏,点开一个叫“今日勾魂清单”的软件,找到阿彪那条。
【姓名:王彪。】
【阳寿尽于:今日亥时。】
【地点:东海大桥。】
【车牌号:皖A·XXXX6。】
阴差死死盯着那个“6”字,然后,他脖子僵硬地扭过去,看向不远处另一辆撞得更烂、已经冒火的轿车,那辆车的车牌,是“皖A·XXXX9”。
他的脸,一下就白了。
完了,看错了。两个车祸现场离太近,他急着下班,就随便找了个近的。
阴差彻底蔫了,手里的平板“啪嗒”掉在地上。他耷拉着脑袋,瞅着江婉,眼眶一红,就差当场哭出来,那怂样就跟被老师抓了作弊的小学生没两样。
江婉心里都快笑出声了。
原来地府的公务员,也怕背锅和被投诉。
她表面上没什么表情,往前走了一步,高跟鞋踩在碎玻璃上。那动静不大,却让阴差浑身一哆嗦。
“我帮你躲过一场大祸,”她不紧不慢地开口,“你,打算怎么谢我?”
说着,她手一划,把那条血红色的任务奖励放大,直接杵到阴差脸前。
【任务奖励:阴德+1000。】
“公事公办,”江婉的口气冷得掉渣,“这笔系统奖励,你先转我。这是规矩。”
阴差的脸抽了抽,那表情,比割了腰子还难受。一千点阴德,够他累死累活跑一个月的了。
可江婉接下来的话,让他差点散架。
“另外,”江婉伸出五根手指,“再加五百。三百,是我的精神损失费。另外两百,是封口费。”
她看着阴差那张已经变成猪肝色的脸,笑了,那笑容看得阴差心里发毛。
“转给我,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不然……”她拖长了音,“冥府监察司怎么举报,我刚好会噢。”
阴差被江婉这套趁火打劫的操作给惊呆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他干了上百年,勾魂无数,见过嚣张的厉鬼,见过下跪的凡人,就是他妈的没见过这种当着他的面,敲诈地府公务员的活人!
路子太野了!
简直不是人!
可是,形势比鬼强。一边是破财消灾,一边是去油锅部报到。这根本没得选。
他咬碎了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算……你狠!”
他捡起平板,手指在上面戳得死劲,发泄着心里的火。
江婉的系统面板上,立刻跳出提示。
【叮——阴德+1500点已到账!】
【当前阴德:2600。】
看着暴涨的数值,江婉心情好得不行。这买卖,太划算了!
阴差转完账,整只鬼都蔫了,彻底没了精神。他收起家伙,化作青烟前,居然停了一下,用一种说不清的表情瞅了江婉一眼。
“小姑娘,你路子太野了。”他的口气满是认栽的憋屈,“这次算你走运,碰上我这种讲理的。下次再碰见我那几个脾气爆的同事,他们可不管你身上有什么功德。”
话还没完,他已经化作青烟,卷起地上的纸钱灰,骂骂咧咧地朝远处那辆真正该勾魂的车飘去,嘴里还念叨着“晦气”、“倒霉”、“这个月全勤奖又没了”。
江婉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不以为意。
脾气爆的同事?那正好,说不定封口费还能多要点。
此时,事故现场已经被彻底封锁。
阿彪被赶来的医护人员抬上了担架,他受了惊吓又脑震荡,又昏了过去。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仙女……有个仙女救了我……”
顾清洛还傻在原地,闺蜜当着她的面敲诈了地府公务员,她的世界观碎了一地,还没拼起来。
就在这时,几声引擎的咆哮由远及近,那动静比警笛还唬人。
几辆黑色的顶配迈巴赫,蛮横地冲开警戒线,在现场急刹停下。车门打开,十几个黑衣保镖冲出来,迅速清空了一片地方。
最后,后座车门打开。
一条穿着昂贵西裤的长腿迈出,陆宴离在保镖的簇拥下下了车。
他身上有种天生的上位者气场,一出现,周围瞬间就安静了。他看都没看那片狼藉,视线穿过人群,直直落在桥边的女孩身上。
他一步步走来,脚步沉稳,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心跳都跟着乱了节奏。
“婉婉……”顾清洛下意识想护在江婉身前,却被陆宴离冷冷扫了一眼,顿时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是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连呼吸都费劲。
陆宴离径直走到江婉面前。
他太高了,身影把江婉整个罩住,那股压力让人喘不过气。
他看着她,没问她为什么在这,也没问她是怎么料到会出事的。
他只是用陈述的语气,直接开口:“你早就清楚会出事。”
江婉迎着他的注视,没出声。她清楚地看见,这男人头顶的气运是浓得化不开的紫金色,霸道得吓人。
但那片紫金气运下,却缠着一股又深又重的死气和怨念。
陆宴离没理会她的打量,俯下身。
他靠得极近,带着雪松味的冰冷气息扑在江婉耳边,让她忍不住一颤。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那声音低沉又危险,简直是魔鬼的低语。
“我的邀请,依然有效。”
“但现在,条件变了。”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情绪翻滚,让人看不分明。
“我要你帮我找到一个人。”
“一个,已经死了五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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