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崖,名副其实。
这里除了呼啸的山风与冰冷的岩石,几乎一无所有。仙气稀薄,对于修行者而言,无异于一种缓慢的折磨。但云疏月的心,却在此地渐渐沉静下来。
她每日打坐,练剑,回忆秘境中的点点滴滴,思考夜澜所说的“仙魔本源”以及自己质疑规则的冲动。她发现,自己的道心非但没有蒙尘,反而愈发清晰坚定。
这夜,月华如水,透过崖洞的缝隙洒落。云疏月正凝神内视,忽然感到怀中传来一阵微弱的温热。她心中一动,取出那枚夜澜给她的传讯玉符。
玉符之上,琉璃光华流转,一行由神念凝聚的小字悄然浮现:
“安否?崖寒,珍重。”
字迹凌厉,带着他独有的气息,简单的问候背后,是难以掩饰的关切。
云疏月指尖微颤,心底泛起一丝涟漪。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以神念为引,在玉符上轻轻勾勒:
“无恙。伤如何?”
消息传出,不过片刻,玉符再次亮起:
“小伤,已无碍。化魔池效果尚可。妖族恐不会善罢甘休,务必小心。”
“你亦小心。魔域……非坦途。”
简单的对话,跨越了仙魔的界限,在这寂静的深夜,成了彼此唯一的慰藉。他们没有过多言语,但每一次玉符的微光,都仿佛在告诉对方,在这条充满荆棘的路上,自己并非独行。
此后数月,尺素传书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他们交流不多,有时是简单的问候,有时是修炼心得的探讨(刻意避开了核心功法,只论大道感悟),有时甚至只是感知到对方玉符的存在,便觉心安。
夜澜的狂傲之下,是洞悉世事的智慧与对力量的独特见解;云疏月的清冷之内,是对万物至理的不懈追求与深藏的悲悯。他们在思想的碰撞中,更加深入地了解了彼此,那种超越阵营与身份的理解与欣赏,让初生的情愫如同静默生长的藤蔓,愈发坚韧。
然而,平静终被打破。
一日,玉符传来夜澜急促的讯息:“妖族有异动,似与上古神器‘幽冥鼎’有关,此物可能藏于仙界‘葬星海’边缘。我需亲往查探,三日后,葬星海外,‘望乡台’。”
云疏月心中一惊。葬星海是仙界禁地,空间紊乱,危机四伏。而望乡台更是人迹罕至。他竟要冒险潜入仙界!
“太危险!妖族或为诱饵!”她立刻回复。
“事关重大,必须一行。放心,我自有分寸。”夜澜的回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三日后,夜。
云疏月利用对静思崖阵法的熟悉,以及数月来暗中观察的守卫换防规律,寻得一丝间隙,悄然离开了静思崖,施展遁术,直奔葬星海。
望乡台,位于一片荒芜的星骸平原之上,残破的石台遥望着远方那片吞噬一切的、永恒的黑暗——葬星海。这里星光黯淡,死寂无声。
云疏月赶到时,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玄色的身影。他负手立于破败的石台边缘,眺望着葬星海,周身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与周围的黑暗几乎融为一体。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数月不见,他的伤势显然已彻底痊愈,气息甚至更加深沉内敛,只是那双看向她的眼眸中,翻涌着比葬星海更复杂的情绪。
“你来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你不该来。”云疏月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向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仙界若发现你的踪迹,绝不会善罢甘休。”
夜澜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想见你。”
直白的话语,如同利剑,瞬间击穿了云疏月所有预设的防线。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清冷的面容上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在朦胧的星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她避开他灼热的视线,低声道:“胡闹。”
夜澜却低笑一声,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修炼魔功特有的微凉与坚定。
云疏月身体一僵,却没有挣脱。
“不是胡闹。”夜澜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疏月,妖族寻找幽冥鼎,绝非偶然。此鼎传说能吞噬万物精华,熔炼法则。若落入妖皇之手,三界必遭大劫。我必须确认它的下落。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紧锁着她:“我不想再只是通过玉符感知你。我想亲眼确认,你安然无恙。”
云疏月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以及毫不掩饰的情意。静思崖的孤寂,仙界的压力,族群的偏见……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遥远了。
“我……无恙。”她轻声回应,手腕处传来的温度,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两人并肩立于望乡台上,远处是毁灭的禁地,头顶是寂寥的星辰。仙与魔的继承人,在此刻抛开了所有的身份与束缚,只是夜澜与云疏月。
“接下来,你待如何?”云疏月问。
“潜入葬星海边缘查探。你……”夜澜看着她,眼中带着询问。
“我与你同去。”云疏月没有丝毫犹豫,“我对葬星海外围的了解,远胜于你。况且,此事关乎三界,非你一人之事。”
夜澜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心中反而涌起一股暖流与豪情。“好!那便,仙魔同途!”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动身之际,一股阴冷邪异的妖气,如同毒蛇般,自远处的阴影中悄然弥漫开来。
一个带着无尽怨毒与冰冷笑意的声音,缓缓响起:
“好一个‘仙魔同途’!真是……感天动地啊!”
苍溟的身影,自虚空中一步踏出,他脸上那温润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扭曲的妒忌与滔天的杀意!
“既然你们如此情深意重,那本太子,便送你们去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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